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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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盛夏的夜充满着沉闷和喧嚣，即便在这人迹稀少的郊外，河康仍能感到世界的吵闹，他坐在状元桥上，回想第一次带大家上省城卖家具时的情景，不觉感概万千。他想起他们五六个人在桥洞下烧火取暖度过了一夜，想到自己买来羊肉分给大家充饥。

但这些东西以及他的梦想，似乎就要成为过去了。对他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只是身边这群朋友，他们该怎么办，他们本可以留下，他们无需像他那样挑剔的活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他们可以世俗的活着，去争取自己的利益和生活。

可大家还是跟随他走了，只是这样一种信任和追随，让河康心里承受着极大的自责和彷徨，他彷徨于该如何安置这些忠实的朋友。是的，他暂时没有办法，他不但没有龙女那样闯荡的性子，要命的是，他还一贯的让自己的心避免不受污染。

因此，他找不到释放痛苦的出口。他就那样坐着，谁也不敢靠近他，他像是在思考，但其实脑海早已空白。他在这放空的思绪中有过一丝的后悔，后悔不该这么负气，但很快就纠正了这种违背价值取向的想法。

他思考到后半夜才终于走到他们四人身边，说：“你们走吧，去找你们想要的生活，我让你们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河康从兜里掏出所有的积蓄，递给了大家，头不回的走了。

“就这么散了？”刘勤看着艾国，心有不甘的说。

艾国点了根烟，猛吸几口，“这两年大家都攒了点钱，找点事做吧。家具厂我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他今天不走，我早晚也会走，不怪他。”

艾家看着他哥，泪水在眼里直打转，艾国把她搂过去，安慰到，“河康哥生来就不甘平庸，咱们在他身边只会给他添乱，听我的，让他自己走吧。”

艾家紧紧的拽着艾国衣服的下摆，整个人在颤抖，她失去的不单是一个领导者，还是精神的支柱和寄托。她不确定会不会听她哥的话，她的这种对自我的不坚定预示着她已经有了偏向。而这，才是她颤抖的原因所在。

不管怎么样，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不得不说再见了。四人一起爬上了一辆开往河西县的运煤车，像极了逃荒。倘若当年要能料到今日的窘境，怕不见得能出来了。

运煤车在上下坡交接的地方减了速，惆怅了一道的艾家终于瞅准机会，从车上跳了下去。等艾国反应过来，已经出去了三四十米远。他想跳下来，想把妹妹带回家，艾家一边抹眼泪一边朝他摆手，“哥，照顾好自己，我要寻找我自己的幸福，你不要阻止我。”

说完这句，艾家捂着嘴转身朝省城方向跑去。艾国没有跳下车，他怎么不懂自己的妹妹呢，她已经到了能处理自己情感的年龄，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力。他绝不会拦着妹妹寻找幸福，不但不会，他还为之高兴和祝福。因为她要追逐的是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男人，作为哥哥，他十足的放心。

相比之下，刘勤的心或多或少有些失落，他曾在某个时刻对艾家有过那么一次感动，但还是被艰难的生活给冲淡了。他只能带着刘二娘回家了，大不了放马种地，给刘三养老送终，本本分分的做一个普通老百姓，那样就足够了。

艾家一边跑一边想，她要在第一时间找到河康，她明白，河康不会轻易放弃的，在西华市，河康有个哥，不过他不是那种靠亲人接济的人，这样一来，龙女跟河流被排除了。胡东来倒是跟河康有过一两次生意往来，但胡东来的店跟龙女的创世农资店在一个街道，河康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也不会去。

这样算下来，河康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这个人天生不爱交朋友，不可能有其他去处了。她蹲在城市的街角瑟瑟发抖，痛苦让她忘记了饥饿，饥饿让她头脑保持着清醒。是的，尽管她不愿承认，但她的确想到了贾美丽这个人。

作为艾家情感上的敌人，艾家是不愿承认这样一种可能的，她宁愿河康在龙女跟河流面前低头，也不愿他去找贾美丽。如果那样的话，她宁可不回来。

可她又不敢确定，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这几天贾美丽就会从学校毕业，她打算去见一面，哪怕是偷偷看一眼，那样的话就能知道河康来没来找过她。

她从兜里摸出自己攒下的钱，替贾美丽挑了一根红色的头绳，要是见不到她的河康哥，她就把头绳送给贾美丽当作毕业礼物，要是见到了，她就更要送这份礼物。

这样复杂的情绪重重的压在她弱小的肩上，考验着她的勇气和面对风险的胆魄。没错，她预感到自己的情感正在遭受猛烈的攻击，她还没踏上战场，就已经露出了胆怯。

即便如此，她还是来到了西华大学，这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踏进大学校门，在此之前，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大学两字。因为生活不允许她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要不是这样一种令人称笑的契机，她这辈子都不会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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