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橘黄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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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黄色的大火，耶律倍觉得很眼熟，揉着已经泛红的眼眶，耶律倍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火，却总是想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很多事情，他都已经记不清楚了，那几番离愁，物是人非，耶律倍那些好的、不好的回忆，似乎都被掺在了耶律倍手中的那壶美酒一般。他脑中一片空白。

耶律倍皱了皱眉，努力地思考着，最终他想起来了。是呼汉城，耶律倍一声苦笑，这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唐，如今也要雄风不再，变得邦国殄瘁了么？那呼汉城中的橘黄色大火，如今终于也烧到了这个曾经百二关山，盛世大唐的国都——东都洛阳。

而盛唐，再也不能庇护自己了么？看着已经烧到近前的橘黄色火焰，耶律倍明白自己跟它是朋友，它是来带自己回来的么？终于要回去了么？终于要回到那白山黑水的三江之地了么？耶律倍心中不甘，也难受，写在脸上的笑容，比手中的苦酒还要苦。

等一下罢，既然你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一会儿，待我画完这一笔，便与你同去吧。耶律倍苦笑着，抓起手中绘画用的大狼毫，如女子一般纤细的玉手放在宣纸上之时，却怎么也画不下去，图画上的美人身着一袭草原长袍，体态婀娜，宛如敦煌壁刻中的飞天一般飘逸，衣带飘飘，恍如彩霞散落人间。

可就是……可就是画不出脸……

两滴泪从耶律倍的眼中夺眶而出，打在宣纸上，很快散开了，如蜘蛛网一般伸出了道道细纹。这美女，本来在他的脑海中，是有原型的，可是那女子本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呢？我怎么就记不得了呢？我怎么这么没用！

门突然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两个身着唐朝官服的壮士。也许是吓着了耶律倍，他手突然一抖，厚重的狼毫不小心打在了画上女子的脸上，留下一个巨大的黑团，这时候，耶律倍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自己的现在，可真的算是悲哀，曾经心爱的女子，如今依偎在自己的亲弟弟怀中，像一只温顺的猫。而曾经仁安慈祥的父皇，如今带领着自己祖国的军队兵临城下，此时，自己看见那契丹狼纹大旗，究竟是该跪下来朝着自己祖国的军旗痛哭流涕，发泄自己作为游子的乡愁，还是该在敌人的狼纹大旗面前瑟瑟发抖，祈祷着不要被那草原上的穷奇扒皮抽筋呢？

纠结之中的耶律倍，脸上再次出现了两滴晶莹的液体，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双膝发软，两眼噙满了热泪。

“萧麒啊，萧麒！”耶律倍终于忍不住了，念出了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的名字。自己跟她的爱情故事，此时如同放电影一般呈现在自己的眼前，故事起伏跌宕，潮起潮落，可是故事的最后，还不是只剩下自己？只剩下自己在这里，弃笔惆怅，在他生命中匆匆路过的那个倩影，惊艳无比，可是自己怎么也画不出她的样子了。

还有那火，那橘黄色的火，既然你烧过便不留，又何苦来此，给我满眼的惊艳和灿烂？

“你二人，有何求？”耶律倍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来，背靠熊熊燃烧的藏经阁，手按自己的文房四宝，冷笑着，端着自己的酒壶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在这破城之际来到自己跟前的大唐锐士。

“耶律倍大人，我等奉皇上之令，邀您自焚以殉社稷。”壮士冷冷地说道。

“是吗？这大唐，非我之社稷，是你们的社稷，为什么要拖上我？”耶律倍冷笑着说道，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任何意义。自己在夺嫡斗争中失败了，那曾经离自己很近很近的皇位，曾经离自己很近很近的、无上的荣耀和光辉，便这样离自己远去了。白雪皑皑的长白山脉、绿草茵茵的蒙古草原、生机勃勃的林海雪原，都不是自己的了。无坚不摧也无可撼动的契丹军队，从保护自己变成了逼迫自己，本该属于自己的天下子民，此刻都成了敌国之人，可是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啊。没有皇位又如何？什么都没有又如何？哪怕死亡又如何？我耶律倍不爱财，不爱权势，我也知道父皇做皇帝的辛苦，我不想那么辛苦，我不想做皇帝！我害怕做皇帝！

可是，萧麒呢？我什么都不要也好，我宁愿拿那些全部，来换那个叫萧麒的女子。不要永世相随，哪怕只有一世长安，就已经好极。可是萧麒，你为何不愿意跟我做个交换呢？我用我的权倾天下，换你笑靥如花都不够么？

没人回答，没有人能回答，本该与他心心相通的萧麒，此时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在干什么？耶律倍觉得自己奇怪，萧麒此时已经再也不是他的爱人，甚至连普普通通的朋友都算不上了，而是敌国之臣，自己为什么还要为她担心？难道真的要萧麒拿着一把短刀，扎进自己的胸膛，自己才能领悟么？可能自己最终还是无法领悟了。

耶律倍心中阵阵失落，绝望的刀刃仿佛已经刺进了自己的胸怀，除了疼痛之外，还有绝望的寒冷。自己不想说什么萧麒开心、幸福，自己就会满足这样的鬼话，他坚信，只有跟自己在一起，萧麒才能真正地幸福生活，只有跟自己在一起，她那倾国倾城的笑容，才能完全展开。

再没有萧麒的盈盈翠袖，来揾去自己的泪水，只有两个大唐锐士，无言地拔出了自己散发着寒芒的短刃，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

“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大唐锐士面无表情地说道。

“临走前，我再问你们一件事。”耶律倍苦笑着说道，他拿起毛笔，笔下的那副仕女图，右下角分明写着一行字，那行字写的是：

“大契丹国南院大王、阿里拔亲王萧思温膝下三女：萧麒，瑞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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