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阿毗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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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已经在帘后等了很久很久了，就是没有看见传说中将要召见她的那个辽国第二代皇帝——耶律瑾。来时心中的兴奋和激动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被消磨掉了，但是她仍然不敢烦耶律瑾，毕竟那是辽国至高无上的太阳，像她这样的蝼蚁，一天杀十个都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什么，于是即使是漫长的等待和被耶律瑾残酷地无视，她也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认命，哪怕膝盖已经跪得生疼，也丝毫不敢有怨言，就连想都不敢想。

她也许不知道，她在监狱里殴打的那个女人，此时心中正对她满心欢喜要见到的皇帝耶律瑾恨之入骨，哪怕这个女人把自己对耶律瑾的仇恨分给她千分之一，也够让她能有不屈的傲骨了。

不知怎么地，耶律瑾突然想起一个女人特别喜欢跟他说的一句话：“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耶律瑾自嘲地笑笑，心中仿佛在滴血，那个自己曾经最为在乎的女人，正在自己的授意下受尽屈辱和虐待。抬眼看看窗外已经西斜的余晖，耶律瑾多么希望他不是一个帝王之子，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这样，他就可以犯错，他就可以跪着祈求萧麒的原谅，而如今，身为一代帝王，耶律瑾也只能让萧麒受点苦了……

麒儿啊，你别伤心，你可以怪我，但是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真的有机会，我该怎么赔偿你呢？我对不起你啊，可是，帝王是不能犯错的，我不能朝令夕改，就连忤逆之罪都不加责罚，你就忍一下吧，以后，如果你我还能相见，我都会还给你的……

等等，我这是干什么！耶律瑾合上手里已经批改过的奏折，那上面的朱批显眼而鲜艳，就如同血液一样。它提醒着自己，自己是个什么人，在做什么事。

不对，我耶律瑾是一代君王，我还要替大契丹实现那个霸道的盛世，我岂能为一女子所累？那样，我跟陈后主有何区别？我不是昏君！我不需要女色！我要的只有雄图霸业、百姓安乐，为了这个目标，别说一个萧麒，就算是十个萧麒，让我心死十遍又如何？

可我……可我耶律瑾也是男人啊，我也有男欢女爱之心，我命中贫贱，活了三十几年才真正撮合了一个知冷知热的女子，失去她到底怎么办？虽为帝王，可我这颗心也是肉长的，看着相处好几年的女子就这样被自己的一道圣旨大卸八块，陈列在自己面前，我也会疼啊！鲁迅说过，最成功的悲剧就是把最美好的事物拿来摧毁。耶律瑾觉得自己写得这部悲剧还真是好啊……

看看手里的朱批奏折，耶律瑾心中也很疲惫，在他从中原归来的路上，自己没有机会批阅奏折，就连军令都只有口头下达，他憧憬着未来的帝王生活，那时他还想着，如果自己成为帝王，贤淑而才气的萧麒肯定会帮上自己，莫名其妙地，他拿起手中草拟好了的诏书，想给萧麒看看，让她帮忙想想办法，可是找了半天，他也没找到萧麒，最后他才惊恐地发现，萧麒已经被自己的一道圣旨送进了内提刑司，耶律瑾在黑暗中想象着萧麒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最后还是给了自己一耳光，不能这么想象，他想埋头奏折，让繁忙帮自己忘了对萧麒的牵挂，可是连批五六道奏折，他才发现，这他曾经企图征服的世界，满眼都是萧麒的倩影。

算了，耶律瑾，不要再坚持了，即使你是一代圣君，说白了最后还是个男人，撑不住就说吧，霸道之路纵然重要，但是萧麒也不能说是自己完全不在乎的东西，如果萧麒忍不住认错了，我耶律瑾肯定马上选她进宫，锦衣玉食地将她供起，裁去除你之外所有的后宫，让她这一辈子再也感受不到寒冷、饥饿和疼痛，而且我还有好多事要跟她说，好多事要跟她解释。但如果她就这样倔强地去了，到死也不肯向我低头，那我也不会认错，毕竟天下更重要，我将继续在霸之道上继续走下去。

想到这里，耶律瑾站起来，看着远方即将布满天空的星河，任洁白的星光投下的投枪将自己英俊苍茫的脸染成亮银色。看着那星光，仿佛正看着萧麒平静却暗含笑意的脸，耶律瑾在内心保证道：萧麒，如果你即将消逝于此，成为天上最明亮的一颗星星，我希望你的生命能燃尽，为我点亮我的霸之道。你也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治下的大辽王朝，我治下的天下，一定不会让期待大德之天下的你失望，你看看那田间劳作的汉族农夫，你看看那河边放牧的契丹牧人，他们都会感念我大辽天子——耶律瑾的恩泽，而我，会感谢你，这个没人铭记却永恒的女子，我会记住你的名字，我会记住你的一切，直到我被送进那肃穆而苍凉的陵墓，与你永世相随。如果你就此消逝，我每年都回来看你，都会告诉你我今年做了些什么，我每年都请你喝酒，怎么样？要说我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那不可能，我大辽的江山还要承继香火，但是我不会忘了你，如果我有了皇子，我一定不会让他来见你，我怕你会说我花心，但是我会常来看你的……

想到这里，耶律瑾猛然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的液体，他赶忙用衣袖拂去，随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即使是一个哈欠，也满是皇家的贵气与威严。

“皇上，累了么？我看您都打哈欠了？”一旁的内侍赶紧走上来问，耶律瑾心中反而苦笑一声，如果是萧麒，肯定这会儿不会问自己累不累。

“不累，你们都先退下吧，顺便把那个外面跪安的宫女叫进来，朕要问话。”耶律瑾埋头一边批着奏折一边嘱咐道。

“是！”内侍恭敬地退下了之后，宫女从后屏转了出来。

“奴婢参见皇上！”宫女诚惶诚恐地跪在耶律瑾面前，耶律瑾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却不小心跟宫女的目光交汇了，吓得宫女赶忙躲开了耶律瑾的目光，叩头在地。耶律瑾猛然瞥见，那宫女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参见皇上时的兴奋。

不过看看她那张面相可恶的脸，耶律瑾就能想象她动手殴打萧麒时的残忍，想到这，耶律瑾心中骂了她两句“蠢奴才”甚至都有拔出宝剑把她的脑袋砍下来的冲动，但是他没有，他把惯用剑的右手背在了背后，以防自己一时愤怒难当把宫女杀了，毕竟是自己下命令将萧麒投入大狱的，这会儿跟个宫女较劲算什么帝王风范。

“嗯，你站着说话。”耶律瑾说完自己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宫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女。

“是，谢皇上！”宫女赶忙诚惶诚恐地站起，满眼都是兴奋与激动，却不知道耶律瑾这时候正想一剑把她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呢，这就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萧麒最近怎么样，入狱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样？”耶律瑾看着面前的宫女，皱着眉头问道。

“回皇上，那个叫萧麒的宁死也不认罪，已经晕过去很多次了，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宫女回答道。

第二天？耶律瑾心中有些惊异，怎么可能才第二天？萧麒才被投入大狱第二天么？耶律瑾怎么感觉都跟过了几个月似的？他已经想萧麒想了很久了，想到自己好几次都有点按捺不住想要放了她了，怎么可能才两天？我身为一代君王，哪来那么多时间想一个女人？难道……耶律瑾明白自己又失态了，赶忙在内心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又当了两天昏君！

“嗯，那你跟朕说说，这回投入内提刑司的其他阿里拔宗室的情况呢？”耶律瑾控制住内心的情绪，追问道，他不能总关注萧麒一个人吧？这样多少会引起宫内的猜测，他们就会想阿里拔氏会不会要崛起了？皇上是不是要屈服于萧麒了？这无疑对皇权是个挑战，那以后还有人造反怎么办？不，决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拿其他人对比一下，说不定，耶律瑾就能得出萧麒现在的情况呢？

“其他的宗室，大多数没挺过一个时辰就都悔罪了，现在大多已经投入死牢，撑得最长的一个，今天早上失血过多死了。”宫女答道。“这几天提刑司里来了几个很怪异的人，他们说明天这个时候，就能让萧麒向皇上悔罪，请皇上到时候莅临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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