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离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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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离人泪

上班的时候，隔壁不时传来镊子碰撞盘子的声音，沉甸甸压在莫非的胸口。暗黑的走廊、灰蒙蒙的水磨石地板、简陋的办公室，人们搬弄是非时传出的笑声、托领导关系来插队检查的病人......所有这些，无不让他感到厌倦。

他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院子，春天早来了，绿泱泱的池塘里，干枯残败的荷叶尚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樟树换下的新装，老去的叶子秒速下落，花坛里几棵樱花树残败地开着，空中几只带着哨的风筝呼啸而过......莫非只觉得一切都是生命的悲歌。

暖和的阳春过后，长滩市便进入了恼人的梅雨季节。

连绵的雨下个没完没了，走廊上挂着洗净的衣服十天半个月还没有干透，潮乎乎的散发着馊味，且混杂着油烟味。屋里的地板终日湿漉漉的，若曦用过的旧毯折叠在床头，没有吃完的生姜红糖撂在一边。

这天，他坐在桌前，看着屋檐下滴不尽的雨发呆。若曦从他的世界里突然消失了，隔壁王老师考研已经搬走了。职工医院的工资受钢铁厂效益的拖累，拖欠了十来天还没有到位。他叹口气，摸出干瘪的钱包，打开数了数，丢在一旁。

即算再见到若曦，他又能怎样呢？想到这，他眼睛红了。这里，再无所眷恋。他在这里再多呆一秒，都像是个笑话。他拿起笔，展开一张干净的印有钢铁厂职工医院的信纸，郑重其事地写下了三个字——辞职信。

第二天，他走进了院领导办公室，办理辞职手续。院长诚挚地挽留他，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清理，寄存在宿舍的一个老乡那里。将单身宿舍的钥匙退还给了宿管科，行囊里只装着几本考研的书和简单的几件衣物以及若曦的那条旧毯，毅然决然地独自上了钢城大道。

路边的梧桐树长得更浓密了，香樟树的树冠长出了一层新叶。这里与几年前他来的时候，并无两样。但此时的心境，是多么不同呀。他曾满怀热情来到这里，打算在这里扎根。可这儿并没有善待他——他一无所成，落荒而逃。

他站在钢城大道的公共汽车站候车，抬头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狭窄的街道，百感交集。身后，就是公园，多少次和若曦并肩穿过那条小径。前方的小径，正好通往若曦的家。

她还好吗？想到这一别，将成为永别，他心里痉挛似的疼痛。他只和若曦看过一次电影，却成了最后一次。若曦的泪眼又浮现在眼前，他脑袋里一股热血冲向脑际。他得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若曦的家走去，最后几乎小跑起来。他来到院子里，他曾在那个黑夜里站在楼下徘徊又徘徊。他不顾一切地跑到了六楼。门上一把锁。

莫非大失所望，他抬头看看这张包了一层铁皮的油漆斑驳的绿门，沮丧地转身。可他又有些不死心，犹豫片刻，抬手敲了敲门，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听到"咚咚"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里面毫无声息。就在他打算转身之际，突然听到里面有人问：“请问您找谁？”

天哪！这是若曦的声音。莫非浑身颤抖起来，连声说：“若曦，是我，莫非。”

门里一声响，似乎有重物压住了门。若曦倚着门，说不出话来。

一阵长久的沉默。

“若曦。”莫非的嘴唇发干，他停了停，哽咽着说，“我辞职了，一会儿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想最后来看你一眼。”

若曦呜呜地掩面哭泣，哽咽着说：“莫非，你忘了我吧。只希望你今后一定要幸福。”

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莫非的眼睛血红，正因为若曦也爱着他，所以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他失去理智地用嘶哑的声音说：“若曦，我们一起去省城打工吧！趁你妈妈不在家，我现在将这门撞开，带你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好吗？”

说完，他红着眼睛倔强地试图将门再推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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