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保持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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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定号攻击核潜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下安静地行驶着，就像是安静地靠近着猎物的虎鲸一样，只有声呐那密不可闻的声音悠远而阴森地传播着，就像是虎鲸那无声无息的呢喃。

以前就连包括杨凡在内的很多陆军士兵自己都喜欢编排，皇家陆军是“三等人”。但是杨凡听说有些潜艇兵还有一项收入叫“有害气体补助”之后，就又开始感谢老家人武部那个工作人员大恩大德给自己填了个“陆军”。

潜艇里几乎没有哪一个潜艇兵是好好穿衣服的，因为里面热的就像是桑拿房。一排一排的阀门就像是大雷音寺里面众神归位之后的佛像一样，看得杨凡眼花缭乱，但那些几乎衣不蔽体的潜艇兵们居然还用得得心应手。促狭的空间，杨凡跑个几步就能从这头跑到那头，很难想象他们居然几十天甚至几个月地待在里面。潜艇兵们就连上个厕所都像是在维护显微镜一样谨慎，因为只要摁错一个开关，说小点屎尿乱喷，往大了说这艘潜艇就沉了，而且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整个潜艇中弥漫着所有人的汗味和体味，时间一长就跟什么东西在里面腐烂了一样。杨凡在潜艇里呆的时间目前不超过两个钟头，但是闻闻自己身上，也是一个味。

蹲坐在潜艇过道内促狭的空间里，虽然有些施展不开，但是大家也只有忍了，想想那些潜艇兵晚上三五个人的铺位大小才赶上自己在鳌山卫兵营的一张床，杨凡就觉得自己蹲过道的待遇都算是对方热情好客了。面前来来往往的潜艇兵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杨凡小时候看的动漫《新世纪福音战士》里的绫波丽还要三无，因为时日漫长的沉默让他们封闭地就像是用来盛装核反应堆的大铅盒一样不近人情。说实话，杨凡在里面待上两个小时都觉得烦躁，更别说要在里面作战了。

无奈地挠了挠头，看来在为这个国家负重前行的，很多时候真不止自己。

声呐正在工作的时候，所有潜艇兵就连说话都恨不得贴着耳朵，潜艇已经进入了宁明海军猎潜艇的活动范围则更是如此。回头看看身边的于少则，铁幕一般压在所有人身上的沉默让他稍显有些尴尬。攻击核潜艇内的死寂就像是无边的黑夜一般，长夜难明又永无休止。恐惧也好，紧张也好，对于前路未知战斗的无端猜测也好，便就只有留在自己的心里慢慢地腐烂。这股死寂，比潜艇里的诡异气味更加折磨人。

杨凡觉得于少则比自己倒霉多了，至少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是对付圣乔治亚这种半吊子，还只是撤侨而已，而于少则第一次上战场打得就是宁明的正规军。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悯，亦或是什么战友之情，杨凡朝着他笑了一下，想安慰一下于少则，但是于少则看见自己不知何来的微笑反而愣住了。这在身边晚上睡觉都三个大老爷们一张床的潜艇兵看来更显尴尬。杨凡心说不好，这下得被那群八婆群嘲龙阳之好直到退役不可。

但是大家还没笑出来，身边的荀政中尉就赶紧把右手食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大家闭嘴。看着那些没个正形的家伙意兴阑珊，杨凡还真感谢潜艇内的静音规定。不过更让大家忌惮的是海面上可能存在的宁明海军039型猎潜艇。虽说那东西是仿造前苏联的古董货6641猎潜艇制造的，但是宁明毕竟不是印度这样求爹爹告奶奶的货，在宁明海军服役这么多年，谁知道那个破壳子里面装得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此时，潜艇里的一个中尉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大家说：“准备投送了。”

荀政中尉现实朝着那个中尉竖了竖大拇指表示收到，随即给大家使了个眼色。随后，大家便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和潜水设备，朝着投送装置走去。身边正在忙活着的潜艇兵见状赶紧护老婆似的捂住了手里各种各样的家伙式——从锅碗瓢盆到航海日志。因为现在潜艇正在百米深海之下潜行，但投送蛙人至少得在二十米以上深度才可进行，否则这群人上去之后别说打仗了，就是减压病都能把这群人瞬间搞得毫无战斗力。但是紧急上浮就意味着很快在潜艇内部就是锅碗瓢盆漫天乱飞的景象了。杨凡无奈地笑了笑，反正这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阴森的蛙人投送舱里只有水下推进器、自己、于少则和一个海军的操作员，前方一片黑暗，就像猛兽的胃部一样，没有人知道那黑暗里，等待着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杨凡握紧了水下推进器的握把，带上呼吸器和潜水镜，转过身去朝仍然有光线射来的投送装置末尾竖了竖大拇指。

站在外面那个水兵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电台里就出现了水兵的声音“头两名蛙人已就绪，关闭一号蛙人投送舱，完毕。”

“收到，关闭一号蛙人投送舱。完毕。”鱼雷长的声音停下之后，身后的蛙人投送舱缓缓关闭，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吞没在投送藏无边的黑暗之中，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像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上古洪荒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有点让人觉得压抑。

“蛙人投送舱准备就绪，开始注水。完毕。”水兵的声音再次从无线电里传了出来。随即温暖的海水就从四面八方淌进了狭窄而黑暗的投送藏，杨凡感觉胸口一阵抽紧，连放了两三口气，水中和空气中的气压不一样，也算正常。使劲擦擦潜水镜，虽然知道这是徒劳，但是杨凡还是这么做了。

“注水已满，投送舱前端打开。”水兵的声音这时候在水下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可惜，杨凡并没有记录这些奇怪声音的手段，除了回忆。

“明白，打开投送舱前端。完毕。”鱼雷长的声音再次从无线电里传来，然后面前的投送舱前端封口渐渐月食散去一般，出现了点点昏暗的光芒，但是就像从黑色过渡到墨蓝色，其实并没有多闪亮，但是杨凡知道，这时候该他出发了。

“出发，完毕。”电台里这时候是刀疤海的声音，因为荀政中尉已经在另外一个投送舱就绪，上浮的时候需要尽量派出肺内的空气，因此荀政中尉并没有办法亲自指挥自己。听说美国海豹突击队的队员在潜艇投送时都是手语交流，那还是因为他们投送用的潜艇有更好的投送装置，而辽国皇家海军这种，几乎跟从鱼雷管爬出去没啥区别。

杨凡得到命令之后，启动了手里的水下推进器，随即杨凡就感觉到了一股拉力，在水下，来自水的阻力能够更清晰地让人感觉到真的是水下推进器拉着自己往前行进，而不是在地面上让你感觉到是坐在它上面。

看看周围，各种稀奇古怪的热带鱼成群结队地从这里游过去，海带也油油地在水底招摇，宁明海岸温暖的洋流吸引着成群结队地鱼群和温暖而湿润的季风，象征着丰收和生机。这是一片充满生机的海域——只要没有战争的话。令杨凡觉得戏谑的是，此刻海面上的宁明军队恐怕早已厉兵秣马，但水下仍然是一片万类霜天的感觉，自由地徜徉在水底的鱼群，仿佛丝毫不能理解人类为什么要从事战争这种无聊的实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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