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洋葱战术

大家组成了一个搜索的队形，自己左后方是李谦绮，右后方则是抱着机枪的曾海荃，队伍的最两端分别由刀疤海以及易先驹这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士官压阵。面前的小河是从旁边的支流当中挖出来的，主要作用就是给小河两侧的农田灌溉，因此并不算太深，大家没怎么想就跳进了水里，温度较低的河水一下子如同把杨凡体内全部的空气都挤压倒了胸口一样，弄得自己全身一阵痉挛，不过好歹还算可以接受。像杨凡这样个子比较高的基本大半个脑袋都还在水面上，李谦绮这样身材娇小的则只能闭上嘴，否则就难免要喝两口河水了。其实在水中还好，但是强渡过河之后，从水中站起来的一刹那，身边冷风一吹，那种感觉便形同万千根针刺一样，将寒冷渗透到了杨凡的每一个毛孔当中，逼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完成强渡之后，大家便一头扎进了眼前的灌木丛当中。面前的灌木丛没有越南丛林的盘根错节，作为明显有人打理的果林，地面也被清理得十分平整，但是人类赋予的秩序却并没有妨碍树冠继续向上生长时的你追我赶，因为来自自然的他们知道，不强壮便意味着死亡，茂密的枝枝蔓蔓遮蔽了大半的天空，随后将杨凡头顶的阳光按照自己的心意撕裂地如丝如缕，再静谧地撒向地面、撒在十名辽国士兵的身上和脸上，变成了大家身上道道明暗交错的光斑。针对这种丛林，大家搜索得非常细心，一草一木都不曾放过，甚至每一脚的落下都谨慎地像是制造原子弹时的反复验算。大家心知肚明，在这种人工次生林当中，虽然路好走，但是枝繁叶茂的遮蔽物仍然有可能让子弹传播地得比目光更远更快，面对战争迷雾的诡谲，掉以轻心的代价便是生命。

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炮火准备之后就是大规模的地面进攻，对于宁明人民军这种把苏联大纵深突击理论消化得炉火纯青的军队来说则更是如此。但是在进攻仍然没有展开的这几分钟内，整个世界却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大家身后的辽军阵地上也从刚刚的混乱当中恢复了过来，此刻或许已经戈矛如林、严阵以待，对面的地平线之上则尚没有传来宁明军队进攻时的嘶鸣。双方战士屏气凝神的目光或许正交汇在这里，又或许正是双方战士眼中那股发自人内心最深处的寒冷将这里的空气都冻结住了，整个灌木丛坠针可闻。也许只有聒噪的鸣蝉仍然嗅不到空气当中浓烈的火药味，仍在不知死活地鸣叫着，但这反而让这份安静变得更加诡异。穿着低帮软底沙漠战斗靴的脚落在挤满落叶的土地上也更显得刺耳，大家用手语沟通着，保持着搜索队形，演绎着自己的风多杂鼓声。

用手里的战斗步枪指向前面一个个隐蔽的角落，杨凡知道那里可能躲藏着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在这份诡异的安静当中，杨凡反而觉得自己的心跳却不识大体地愈发急促了起来。看了看眼前林中的一片小陡坡，杨凡抿了抿嘴，把右手食指放在了扳机护圈上，然后迈着小碎步朝着小陡坡爬了上去。

伴随着自己的缓步向前，被陡坡挡住的视线也愈发清晰，后面的郁郁葱葱也正一点一点地呈现在自己眼前，就像是一道反向拉起的幕布一样。杨凡觉得有点饿，因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但是炮击之后往往意味着进攻，这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东西。正当杨凡为这一顿饭懊恼着的时候，他已经爬上了小陡坡，小半个身子露出陡坡的杨凡却一下子定住了。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没有任何预警，站在杨凡面前的，正是一个挎着冲锋枪的年轻宁明士兵，他穿着一身宁明人民军陆军当中常见的侦察兵白花迷彩罩衣站在杨凡面前，毫无防备。在看见杨凡的那一刹那，他甚至还看着自己笑了一下，也许是将杨凡当成了自己人，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轻松，却没有任何一丝防备。

杨凡看着自己年轻的敌人，他也看着自己，这尴尬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半秒钟之久。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杨凡只能听清，风儿在林中迷了路，懵懂地徘徊在自己耳边。

然而随着那个年轻战士脸上轻松的表情渐渐流逝，杨凡也被提醒，他清楚，时间也仍然在流逝，战争仍在进行。所以当那张年轻的脸上的表情变为警觉甚至是愤怒之前，杨凡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L.80R战斗步枪即便是加装了消音器，枪声也不可小觑，伴随着两声沉重的闷响，刚刚维持在双方军人当中的沉默被彻底打碎，整个华城港周边顿时如同引爆了的火药桶一样连绵不绝地爆炸了起来。在林间搜索，杨凡一般都是眼到枪到的，因此很快便开了枪，更加优良的训练让跟自己同样的大好青年在还没摸到斜挎着的那把60-2冲锋枪之前便被两枪命中了胸膛，两发子弹瞬间撕碎了这位年轻战士的左胸，如同铲子一般在他胸口上挖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然后将挖掉血肉从他的胸口“扔”了出来。年轻的战士被命中后在子弹的带动下在风中沉重地抽搐了两下之后，一下瘫软在地上，不动了。

在刚刚的死亡游戏当中获胜杨凡则立即投入了下一场赌博，举枪朝着其他方向搜索目标，杨凡在半秒钟内确定了这个小陡坡之后的其他几个目标——一个正在摆弄鸽笼的宁明通信兵，和几个正面对其他方向警戒的宁明侦察兵。在盲射五枪把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家伙左腿打断之后，那个家伙猝然倒地的同时，杨凡一下趴在了地上，继续开枪，因为土坡之上毫无掩护。

在杨凡连连扣动扳机的同时，对面另一个老兵也反应了过来，枪口对准了杨凡大概的方向，顺势便扣动了扳机。AK系列的火力猛烈众所周知，其7.62×39的弹药更是臭名昭著，杨凡前脚刚卧倒，后脚那个老兵的盲射子弹便追着自己射了过来，手指粗细的子弹带着一阵阵强大的动能从自己脑袋上飞过去的时候，杨凡背后的汗毛一下子便立正了，如果不是自己刚刚赶紧趴下，现在可能自己已经挂了。但是皇家陆军日复一日的训练对于杨凡这个中士来说，已经把开枪深深地刻进了杨凡的骨髓当中，甚至与本能并列。因此尽管怕得要死，但恐惧此刻并没有追上如同超音速战斗机一般高速运转的自己，趴下之后，杨凡继续朝着前方开枪，半自动的战斗步枪枪响就像是高中毕业典礼上打开一瓶瓶香槟，瞬间将那个还没来得及转身的通信兵打死在了在了他的鸽笼上。鸽笼被那个宁明军人压垮的瞬间，溅起一阵或灰或白的羽毛，随后才沾着那个家伙的鲜血落在他的尸体上。在战争中这样阵亡，或许也是一种残忍的美吧？

此时，整个小队一拥而上，用手中的武器全力开火，自动或半自动的火力很快用子弹编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撒网出去将对手的生命打捞地一干二净。在林中空地的这一帮宁明侦察兵很快人仰马翻，杨凡甚至亲眼看见一个宁明侦察兵刚刚举起手里的60-2冲锋枪就被曾海荃手中轻机枪射出去的一道“火链”割断了双腿，带着痛苦的表情倒地之时，他手中的冲锋枪却仍然在轰鸣着，一连串的子弹无谓又不甘地射向了树冠和苍穹。不过很快，林间空地对面的密林当中就响起了同样震撼的枪响，杨凡甚至能够依稀看见对面林间似乎有白花迷彩色的人影闪动，恍若林间的鬼魅。双方射出的子弹则在空中交汇，随后以音速一般的迅捷奔向了各自的对手。

对面还有人！杨凡很快反应过来情况不妙，但这并不妨碍自己继续朝着对面的莽林当中做压制射击，因为指挥权并不在自己手中。由于丛林茂密的剪影模糊了对手的身形，所以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着所有有枪口闪光的大致位置泼洒子弹。不过荀政中尉也并不比自己蠢。很快，他也意识到了此地不宜久留，因为现在的战场态势是宁明军队大兵压境、进攻在即，自己前出消灭观察哨，一旦被人黏住就将深陷阵中，如果对方是装甲部队的话，那对于属于轻卒锐旅的特种部队来说就更糟糕了。于是，荀政中尉在打光一个弹匣之后，随手摁住手里卡宾枪的弹匣卡笋，往左侧一抖，抖掉了已经被打空的弹匣。

“易先驹！”荀政中尉一边换弹匣一边在无线电当中高喊着在左侧压住阵脚的易先驹的名字。

“左侧不行，我重复，左侧不行！”易先驹的喊声很快就从无线电当中传了出来。此时，杨凡也能听出来左侧AK的响声震耳欲聋。有着将近一年海外部署经验的杨凡听音辨敌易如反掌，何况大家的武器基本都加了消音器？因此杨凡能听出左侧的战况也不容乐观。当然，除了临时入伙的李谦绮，在自己身边开枪的她那把不加消音器的L.75C卡宾枪发出的咆哮差点没把自己振聋。

“刀疤海！”荀政中尉手中的卡宾枪同时也再次喷出了火舌。

“右侧安全，我重复，右侧安全！”刀疤海在无线电当中喊道。

“全队，右后剥离！右后剥离！”荀政中尉在无线电当中大声喊道，很快大家的火力便开始微微偏向左侧，不久之后，易先驹便从自己身后猫着腰跑了过去。

“就位！”伴随着易先驹在无线电当中的一声嘶喊，站在队伍左边第二个的棒子很快喊了一声“走了！”

随即，杨凡再次感觉一个人从自己身后跑了过去，脚步声则渐渐在棒子的一声大喊“就位！”当中画上了一个句点。随后，杨凡便听见自己右翼的火力加强了，枪声再次如同爆豆一般响了起来。

这种战术名叫DiagonalPeel，具体起源于何处，杨凡作为特种部队士兵、战术专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对这种战术的作用则是一清二楚。Peel战术多用于在小队与对方突然交火，准备脱离之时，这种战术要求大家遭遇敌军之后猛烈开火，撤退开始时此时站在队伍一端的队员立即停止开火，并背向火线撤退，直到队伍另一端，再次开枪交战，一方面压制敌军，阻绝追击，另一方面则提醒队友自己已经就位。随后第二名队员在重复这个动作，其他人则不停开火，整个队伍像履带一样往一侧前进。在丛林战当中这种战术尤为有效。因为即便通过自己战斗步枪上的瞄准镜，训练有素、经验丰富自己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对面到底有几个人，多少个火力点在开火，装备比自己简陋得多的宁明士兵，哪怕是他们当中出类拔萃的侦察兵对于战场的态势感知也不会比自己更好。这种情况下peel战术会让对方对于自己有多少火力点更加疑惑，从而不敢贸然追击。

大家的训练有素、战术得当毫无疑问取得了成功，很快，李谦绮和自己左手边就没有人了。伴随着吴胤其的一声“就位！”杨凡知道，该李谦绮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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