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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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利今天感觉糟糕透了，可以列为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先是早上被不知哪个小毛贼偷去了洛可可给予的蓝宝石胸扣，然后又被托勒暴打了一顿赶出家门，现在他刚回到家里就发现他的酒鬼父亲口吐白沫，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呼吸道窒息而死。伯利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前，被洛可可踢了一脚而松垮垮的门歪扭地直楞着，他往后一退碰到冰冷的木门，后者就不争气地倒下了，夸张的轰隆声引来邻居的不满，伯利忍受着邻居的咒骂，一步步走到托勒面前，伸手为他合上了眼。老天爷啊，他甚至没有一分钱为自己的父亲办葬礼，尽管这个粗鲁的男人平日里对自己呼来喝去，但起码他还能给他提供一个家、一个住所，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伯利捂住双眼，慢慢蹲下来，他抽泣着逐渐变为嚎啕大哭，男人的酒臭味熏得他鼻腔发酸。洛可可刚来到就看到了这撕心裂肺的场面，男孩背对着她，对着已经冰凉的男人流干泪水哭哑嗓子。“天哪。”

洛可可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惊动男孩，她安静地走到伯利身边，蹲下来搂住了他。今天本来是高兴的日子，骑士团要撤兵走了，在临走前洛可可不放心伯利才想要来看看他顺便给他带来一些补给，但这一切喜悦都被男孩的泪水冲散了。也许是内心自觉对曾经威尔肯的那个小女孩愧疚，所以她对小孩子总是有着超出预期的宽容和关爱，但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伯利，她自己也是未从伤痛里走出来的可怜鬼，固执地以另一个人的期望作为赎罪的信念而活。一个残破的灵魂要如何安慰救赎另一个残破的灵魂？洛可可不知道，她只能抱紧伯利，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很抱歉，没事了，有我在。”

男孩在她怀里抽泣着，逐渐安静下来睡着了，或者说是饿晕了过去。洛可可抱起他甚至感觉就像在抱一团塞着麦谷壳的麻袋，轻得不可思议。她本想要将伯利放到孤儿院，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想到刚遇见这个孩子时对方充满怒意地说他有监护人，洛可可觉得伯利绝对不会接受成为孤儿的事实。他需要一个家，洛可可想，但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接受被收养的，他也许宁可去流浪，这可不行，那她到底该怎么办。在洛可可犹豫时，等她许久的安德鲁循着洛可可给的位置图来到贫民窟，他的皮靴踏上老旧的木质台阶。嘎吱声引得洛可可猛然回头，安德鲁看见了女孩怀里的孩子，他有些困惑地问：“发生了什么？”

洛可可转回头，将男孩哭肿的眼纳入臂弯下，她摇了摇头，有些难过地轻声叹息：“就算和平来到，仍旧有苦难存在，我做得还远远不够。”

安德鲁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他瞧着洛可可怀中的男孩，也把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孩揽进怀里。“不要自责，你给自己绷得太紧了。”

安德鲁松开洛可可，按住她的肩膀与她对视：“灯塔也不是一天就建成的，你要给历史以时间，给人民以希望，今天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安德鲁自知洛可可的固执，这番话对她收效甚微，更何况不能一直让她抱着这个孩子不撒手。“你认识他多久了？”

安德鲁问道。“昨天，他想要偷我的钱包来着，真是大胆的小鬼。”

洛可可笑了笑，有点勉强，她深吸一口接着说道：“他叫伯利·欧文，伯利这个名字是由古时安亚地区斩杀恶鬼的英雄演变来的名字，代表着明亮与智慧，他明明是带着父母的希望和爱出生的孩子，却生活在阴暗的世界里苦苦挣扎。”

安德鲁盯着洛可可阴郁的双眸，突然问道：“你想收养他吗？”

这个问题像是个突发奇想的点子，疯狂又不可思议，毕竟普林斯家不是主持慈善的那种家庭，大家族和灯塔的人们注重血脉，收养洛可可已经是力排众议极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加上伯利。“别担心，你只需要告诉我想或者不想，其他事情我来解决。”

安德鲁对洛可可露出笑容，得意又有些俏皮地说：“谁让我是普林斯家唯一的掌权人，这个家我说了算，不管灯塔再怎么抗议也没用。”

洛可可低头看着睡梦中也皱紧眉头的男孩，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更何况他不一定会同意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