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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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如同龙卷风狂风过境，猛烈又迅速地席卷过大地，又带着酷暑毫不留恋地离开，高温散去的领地吹来秋季的风。庄家开始收成，田地里的麦穗经由一整个夏季的拷打，油绿的矮苗拔高成一束束硕果累累的麦秆。洛可可拨开快要把她埋起来的麦穗，田地里的劳作者已经能够对她熟视无睹。整个夏天，米勒尔几乎天天都拉着洛可可瞎逛，她翘掉了管家安排的无聊课程，从庄园逐渐疯玩到庄园外的田地里，可怜的管家从一开始追人到最后只能望着米勒尔的背影摇头叹气。八岁果然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兴致勃勃的领主之女已经学会了如何爬树掏鸟蛋，而教会她爬树的“老师”正在田地里寻找跑丢的米勒尔。洛可可扶着树干，仰头就能看到米勒尔晃着双腿坐在树上对她挥手。“快上来，可可，这里的风景好好看！”

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小向日葵对她抖动着艳丽的花瓣。洛可可扯平的嘴角微微上扬。还不赖，洛可可想。米勒尔用了一整个夏天的时间和全心全意的真诚，打动了洛可可，尽管洛可可一开始对这种名为“友谊”的毫无保留的交心行为嗤之以鼻，但不得不说，没人会不喜欢小向日葵。“快下来。”

洛可可仰头喊道。米勒尔迅速地从树上窜下来，她本来打理得光滑柔顺的棕发被树枝勾扯得乱七八糟。“我们玩捉迷藏吧！”

想一出是一出的米勒尔眨巴着她的绿眼睛看着洛可可。“我当鬼，给你30秒。”

洛可可麻利地转身开始数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欢呼着远去。洛可可低下头，回想起昨天母亲的话，她们就快要离开了，还剩几个月的时间，但是她有点舍不得朋友，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朋友。有牵挂的感觉让她感觉很奇妙，除母亲之外她从未想过和谁拥有过深的交往，洛可可以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叹了口气。30秒已到，洛可可转身拨开麦穗，稻田边的马铃声揉杂着秋风吹动稻穗，低伏的麦穗现出田间劳作的佣人们，也让她看到了远处一抹显眼的棕色。被抓到的米勒尔正缩在大树下，见到悄无声息走来的洛可可，她惊喜地笑起来：“嘿嘿，我就知道可可绝对能找到我。”

“当然我也肯定能找可可，这叫那什么来着……心有灵犀！”

米勒尔得意地用上了刚学会的词汇。洛可可无奈地笑了一下，靠在米勒尔身边坐了下来，米勒尔挪了挪身子，让洛可可靠过来。“夏天过去了……”洛可可无意义地低喃道，夏天过去了，昨日母亲的提醒让快乐了整个夏天的孩子猛然间回想起，自己和母亲是隐藏在人群中的巫师，如果自己的身份被米勒尔知道，她绝大概率会失去这份友谊。她和米勒尔之间自欺欺人的坦诚，到头来只有另一方的单方面付出。洛可可有点愧疚，但是为了母亲，她宁可抛弃友情。“那多好啊，夏天太热了，还是秋天好啊，我最喜欢秋天了。”

米勒尔很自然地接过话茬，“不像冬天那么冷，也不像夏天那么热，秋天还可以把树叶变黄，踩叶子嘎吱嘎吱的特别好玩，就是可惜秋天太短了。”

“嗯，我也希望秋天能变得长一点。”

洛可可晃动脑袋，昨天她的头发被母亲剪掉了，厚重的长发突然变成齐肩短发让她略微有些不适应，感觉脑袋轻了好多，就连今天早上看到她大变模样的米勒尔都啧啧称奇。“嘿，如果我有什么魔法，第一时间就把秋天拉长。”

米勒尔伸出手，挥舞着小胳膊，嘴里念着“咻—咻—啪—咻—”的特效音，不知道自己脑补出了一堆什么炫酷的特效。洛可可心跳慌乱了一瞬，不过也只是由于米勒尔口中的那个词，她没把米勒尔的话放在心上，小孩子异想天开的想法罢了，不了解巫师和人类沿袭千百年的冲突和仇恨，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然而，秋天过得很快，萧瑟的风卷走了树上的叶子，也带走了领主夫人健康的身体，米勒尔来找洛可可的次数开始减少，领主夫人每况愈下的身体情况让米勒尔原本阳光的笑容开始黯淡。“可可，妈妈今天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了，谁都不让进，说是会传染给我们。”

米勒尔忧心忡忡地说：“要是我能帮上忙就好了，要是我会魔法，能治好妈妈就好了。”

米勒尔又一次提起这个词，洛可可沉默地听着，她知道母亲收藏的书目里有治愈的咒语，但她只能选着旁观，对朋友的难过视而不见。洛可可又一次开始愧疚起来。晚上，洛可可破天荒地主动询问自己的母亲，“我能学习更难的咒语了吗？母亲。”

她的母亲对于她的询问并未有过多质疑，只是一如往常一般摸了摸她海藻般打卷的头发。“你还小，掌握更多咒语，意味着更多的责任。”

母亲将书递给洛可可时，嘱咐着她。洛可可还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么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这些话，她以为母亲只是怕她们两个的身份暴露。于是，接过书的洛可可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记下了母亲的话。新的书里没有了儿童书上花里胡哨的插图，高深晦涩的咒语旁边只有更加难以理解的解咒原理，洛可可快速地翻看过目录，找到了治疗类咒语。整个晚上，洛可可都窝在圆木桌旁边艰难地啃着书上的知识，她不敢尝试动用咒语，只能一遍遍把解咒的原理在心里反复演绎。而母亲对她的反常选择沉默。但一个晚上怎么可能学会那些难懂的咒语，况且洛可可还只有八岁，八岁的小巫师才是刚刚觉醒两三年的脆弱时期，正常的巫师幼崽还在对着插画书跟着家长学习怎么能让风吹过屋子，而洛可可却开始独自学习起那些甚至连普通巫师都不一定会掌握的咒语。当然，洛可可并不知道她在学的新书很难，毕竟母亲递给她的时候就跟以往递给她插画集一样随意。忙碌的秋天就在洛可可的奋发图强和米勒尔减少见面次数的时光下过去，回过神时，洛可可恍然惊醒，她似乎已经一周没有和米勒尔待在一起了，哪怕是短聚在一起的稍微放松聊天也没有了。经过一个秋天的学习，洛可可已经熟练地掌握了书里的治疗咒语，她手里握着刚刚施加祝福的海蓝宝石，那是前段时间米勒尔送给她的礼物，现在她打算用合理的借口把这个宝石还给米勒尔，让领主夫人带在身上，起码能缓解病痛。冬天一过，她就把海蓝宝石送出去。洛可可把刚施加了一打咒语的宝石小心翼翼地收起来。那时候她和母亲已经离开了，这份礼物就当做离别赠礼吧。“你喜欢这里吗，洛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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