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春节(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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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的劳累让张致远今天能够轻松些，只是这样的轻松也是相对而言。

家里的年货虽说已经准备，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没能够做好。比如那几条大鱼还没有炸出来，比如那个大猪头还没有卤出来，比如家里的肉还在冰箱里冻着、饺子馅还没有准备。

吃完早饭，同样的收拾之后张致远就开始用他那冻的有些僵硬的手开始打扫，开始整理，开始做曾经爷爷奶奶做过的事情。

猪头的骨头很硬，要用那把厚重的铁刀来砍。冬天的鱼肉很硬，可是腥味却仍旧被冻在了鱼肉里，所以他要费些功夫才能把那些东西弄好。

卤肉的大料都已经准备好，八角、茴香、桂皮等等重味的调料被他洗的干干净净的用料包包好。然后让奶奶把老地锅的火烧着，添上木柴，放上猪头猪蹄，就开始了这样能够持续一天的炖煮。

还没到中午的时候，烟囱里的炊烟就溢出了香味，那炙热的带着肉香的烟火在寒冷的空气中清晰可见，也清晰可闻。

张致远有些陶醉的翳动他的鼻翼，闻着这属于家的味道，闻着这在城市的各种美食中所无法闻到的味道。

这是腊月二十八的年味，也是属于他十八岁之前的年味。

下午的时候那个男人给他回了一条短信，大意是到了哪里，大概多久能够到家的意思。张致远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张爷爷张奶奶却有些紧张起来。

那个生猪头现在成了大块的肉块放在储物间里散发着香味，那几条大鱼也变成了外酥里嫩的鱼块躺在蓖麻筐里。

像是等待着客人，家中的三人很是忐忑的等待着。

晚上七点，张致远做好饭菜，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晚上八点，饭菜都凉了，张致远和爷爷奶奶仍旧在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晚上九点，张致远的父亲打电话来说让他们不用等了，因为下雪的缘故，在离家七十多公里的地方堵车了。

然后张爷爷决定不需要再等下去了，而一桌的残羹冷炙在寒冷的冬天也没了什么滋味。

张致远沉默着把菜放了几个在橱柜里，挑了两个简单下饭的菜拿去热了热。

这顿饭张致远吃的很沉默，他不是很想说话，不知道是因为等待消磨了耐心还是因为想不明白一会儿到家的父亲会挑什么毛病。

张爷爷张奶奶也不说话，他们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够到家，所以沉默的担心着，担忧的表情在面上没有任何的掩饰。

10点钟的时候，村子里只剩下几点稀疏的灯光。或许是那些过年才回来的年轻人在通宵打着麻将，又或许是哪家男子喝多了酒，在族人家说着在外的见闻和一年的收获。

张致远还在等着，爷爷奶奶已经疲惫的躺到了床上。天气变得更加寒冷，门外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客厅里只有用毯子盖着双腿的张致远是热乎的。

手中的那本《活着》已经翻到了只剩下薄薄几张的地方，门外的笛声打断了仍在安静看书的张致远。

他疑惑的抬起头，然后快速的放下书，抱着毯子裹在身上就跑去开院门。一边去开门一边还喊着爷爷奶奶父亲回来的消息。

张致远利索的打开大门，看着那辆两侧满是污泥的车子，真正看着的，是车子里的人。

张爷爷张奶奶艰难的离开了被窝，把更加厚重的衣服披在身上，有些踉跄的快步朝着门外走。不知道是着急见到儿子还是害怕没能够在儿子进了家门的第一时间看到他们。

雪花在汽车大灯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清晰，纷纷扬扬的雪花也变得更加洁白起来，像是从天而降的圣洁花朵。可是下一刻，那些雪花就被车轮无情的碾压，成为一滩令人厌恶的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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