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件火红的真丝小夹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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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在现代，但我从小时候过家家起，就渴望做一个古代的新娘，穿一件火红的真丝小袄，被一个高大的、强壮的男人含情默默地盯着。然而，我在现实里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小袄，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

所以，从大学毕业到去年冬天，尽管我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整整做了五年图片编辑，但我的情感生活里却从没有走进过一个男人——直到去年冬天我见了雨桑。雨桑是四川作协的，根据出版社的安排，来与我合作一本有关西方绘画史的书。

一

雨桑住在出版社的招待所里。我第一次见到他那天，是个很寒冷的日子。

一大清早，我还没有从床上爬起来，门铃就象短路了一样，不停歇地响起来。我以为是送外买的小姑娘提前来了，就穿着睡袍、胡乱扯了条披肩把自己裹上，去开门。门开了，眼前站的却是一个拎着包的高个子男人！我吃了一惊，问他：“你找谁？”他取下自己的花呢格子围巾，边摇晃着边一脸鬼笑地回答：“我是雨桑啊，一起出去吃饭好吗？”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有些恼怒地说：“谢谢，我叫了外买。”说着我就想关门。他赶紧把那只拿着围巾的手撑在门框上，前倾着身子放低声音看着我说：“那你请我？让我进去吧，外面很冷的。再说，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我从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趁我犹豫的当儿，雨桑进了屋。他站在客厅里，四处张望着，大叫：“呵，布置得挺温馨嘛！你赶紧回卧室穿衣服，我随便看看。哦，试试我送你的小袄，看看合身不？我可是凭想象给你买的哩。”说着，打开提包，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塞给我。

我毫无办法，气呼呼地回到卧室，“嘭”的把门关上，然后随手把盒子扔到了地上，还不解气似的，一脚把它踢到了床下。等我收拾完出来，送外买的小姑娘已经走了，桌子上只剩下几片饼干、半杯牛奶。雨桑看着我身上的毛衣，有些遗憾地抹着嘴拍着肚子说：“没吃好，不过，勉强可以开始工作。”

我没动桌上的东西，铁青着脸去书房打开电脑，调出已经选定的图片，很职业化的一幅一幅地给雨桑讲解。雨桑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改刚才的张狂样子，很严肃地记录着我的话。他的手白皙修长，打字的速度也比较快，我看着，有些欣赏，心情也逐渐好了些。不料，才有了一点默契的感觉，雨桑就停下来对我说：“对不起，饿了吧？出去吃点东西。”

我听着，心里竟有了一点点感动。

从那天开始，每天白天，雨桑都来我这里听我讲画，每天晚上我们就各自工作，我选第二天要讲的，他整理当天讲的。前几天，雨桑在写作的时候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就会打手机给我，随便还开两句玩笑问我几点上床休息。后来他没什么问题也要打手机过来，专门开玩笑。甚至有时候我已经睡了，又被他的电话吵醒。开始我听着很不耐烦，任他说，不理睬。后来莫名其妙地想听了，每晚非得听了他的笑话才睡得着——然而，正好在这个时候，书稿写好了。

二

雨桑走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每天和他见面、每天听他耍贫嘴、每天看他高高的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每晚上了床，我甚至会望着手机想：今生还会再收到他的电话吗？然后就幻想，如果他打电话来，会说些什么、我该怎么回答。有时候也想给他打过去，但又立刻莫名其妙地没有了勇气。

一天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床下还有一个没开封的盒子，这才想起，雨桑当初还送过礼物给我。我坐在地毯上，急急地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一件火红的真丝小袄！我立刻把小袄穿上，跑到梳妆台前……哦，镜子里的新娘，我梦中的自己！我的脸在小袄的映衬下，也象火一样的红！

从此，我总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欣赏那件火红的小袄、想自己的未来、也想那送我小袄的人。相思的苦象蚕一样啃噬着我桑叶一样的心。就这样熬了两个多月，我的体重眼看着一天一天减轻，我的面容眼看着一天一天地枯焦，当我从骨髓里弄明白了什么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时、当我几乎已经确信自己只是害了单相思时，还是在一个大清早，我正打算起床，门铃突然响了。我被一种预感驱使着，披头散发地冲出卧室、跌跌撞撞地穿过客厅，扑过去开了门——果然是雨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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