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春节(五)

张致远的话让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张爷爷张奶奶也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张致远也不想再说什么。

他说的是事实，这是这个拼搏的时代，也是一个拼爹的时代。张致远知道自己身边的同学很多人刚毕业就进入某大型国企的项目部拿着5000+的工资，也知道有些同学毕业就开上了20万+的汽车，甚至有一个同学在群里说刚跟女朋友办了订婚仪式。

他不羡慕他们吗？他会不觉得他们幸福吗？

他应该羡慕，羡慕他们家庭的财富，羡慕他们家庭的幸福美满。

只是他却没有办法去嫉妒，他看过很多繁华富贵的家庭，也见过很多惨不忍睹的家庭。妻离子散的落魄男人有、父母双亡无人照顾的孩子有、家道中落债务压身的也有。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富贵如果没有了贫穷的对比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致远啊，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那毕竟是你爸爸，你跟他把关系搞好，等你买房子，他再怎么说也会支持你一点的。”张奶奶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温和，那沧桑的声音中饱含着的，也变成了压抑的哭声。

“奶奶，很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他也不会跟你们说吧？”张致远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怨气，猛的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皱着眉头问着两位老人。

他知道这样的态度很不好，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跟爷爷奶奶来计较。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听到那样的“那毕竟是你爸爸”、“他都是为你好”这样的话？

有几个人会真正的为他人好？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哪怕陪伴自己到老的爱人。人们把所有给予出去的东西都建立在自己之上，在达到自己的需要之后把自己应该给予的东西给予出去，不会太多，又不会太少。

道德是一个标准，衡量着一个人的对错，却也给了人一个得过且过的所谓道德。

“他在我阿姨那里买房子了你们知道吗？要不是我阿姨微信朋友圈说漏了我也不会知道。后来我问过我爸，他看瞒不住了就告诉我了，总共花了190多万，首付60万。”张致远平静的说着，怨气像是一下子消失，平静的像是机器在汇报着那个男人的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啊？他不是在厦门有套房子了吗？怎么又买了一套？再说了，他不是一直说没钱，怎么可能拿的出来60万？”张爷爷显然很不相信张致远的话，对于打电话总是在跟自己抱怨工作有多苦累的儿子来说，张爷爷是不相信他现在这样的负担下能够拿出来60万去付首付。

听着爷爷的回答，张致远咧了咧嘴，冷笑了一下。

“得看对谁，对我们，他当然没钱。别人买房子都是在家里买，他都是在老婆的娘家买。明知道我最近几年应该安定了，就算不算是他给我的，算我借他的他也总得支持我点。不然那一套房子动辄五六十万的首付款，得等我不吃不喝的干到30岁以后。”张致远的声音有些冷，说明他的心也有些冷。

“他是你爸爸，总会帮助你的，你别把他想的那么绝情。”张爷爷仍旧劝慰着。

“我没有把他想的多么绝情，他有他的家庭，我有我的生活。18岁之前他尽到了多少一个父亲应该尽到的责任？我只能说，他跟我妈妈，我都不恨，我只恨自己能力不够强，没有考上一个好大学，没有能够很快的把自己安定下来的能力。”张致远有些激动，声音却很是平静。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反差，却很和谐的出现在了张致远的身上。

激动是表现在表情上的东西，平静的声音是极度压抑的结果。

张爷爷张奶奶的眼中含着泪水，对于张致远的处境他们或许不太理解，可是张致远的过去他们却很理解。

“致远，没事，靠自己也一样。”张爷爷鼓励着他，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刚才的劝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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