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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就像是一个百无聊赖的画家,在江郎才尽的时候肆意用黑色抹去自己蹩脚的画作,最终将所有的颜色融入黑暗当中。当晨昏线缓缓地掠过宁明共和国咸清市的上空,随着白天的骄阳似火一同被抹去的就是温度,不论是被阳光炙烤的土壤,还是被战火蒸馏的空气,此刻都渐渐凄清了下来。在战争当中的第一个没有尽头的夜里,本已经筋疲力尽的战士们却还没有进入梦乡。
杨凡和身边的战友们四人一组拎着三艘充气橡皮艇,一同走在仍然弥漫着硝烟味的街道上,左手边就是白天那些跟宁明的赤色军人们撕扯了半天却仍然没有什么结果的旅级战斗队士兵们。此刻他们正倚靠着被征尘和硝烟染得风尘仆仆的战车旁边,或坐或卧。杨凡记得自己的大学时光当中,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那几个室友,但是几个大老爷们晚上闲来无事,在熄灯之后吹会儿牛总是必不可少。扬帆不喜欢对别人倾囊相告,可是在那种时刻做的事却正是倾囊相告,科技可以把声波瞬间送到千里之外,可那一刻的畅所欲言却让每个人都话痨得像是《鲁宾逊漂流记》里那与世隔绝了十多年的主人公。不过此刻,整个旅级战斗队的一个营,几百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却安静地坠针可闻,气氛诡异得如同一群仍然保持着人形的行尸走肉,不论你说这群“人”是人是鬼,都感觉差那么点意思。战争就像是一根荷兰长柄杓,在一瞬间当中,就像挖走了什么,可也像是没有挖走任何,反正它还让人保持着这副放进人海中仍可以滥竽充数的皮囊。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侵害着正常细胞的癌细胞一样,慢慢地升腾着、扩散着,不动声色地同化着所有人的心灵。
两个旅级战斗队的士兵拎着一把L.87(SR)狙击步枪爬上了自己刚刚待的那个位置,两辆河狐步兵战车虽然没有发动,但是已经启动了炮塔。带上夜视仪之后,杨凡能够清楚地看见炮塔上,25毫米机关炮的观瞄镜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反射着熹微的光芒,就像是蛰伏在暗夜当中的精灵一样,杨凡明白,如果一会儿遇见什么情况,这些再加上背后的几辆自行迫榴炮,就是自己全部的火力支援了。
“我说我们就没有点别的吗?”吴胤其看了看身边的荀政中尉说道:“孛儿只斤……Mk.Ⅷ什么的?”
前者是辽国的攻击直升机,后者则是主战坦克。
“没有,也不知道卢禹哲少校是怎么想的。”荀政中尉没有再往下说,但他没有说出的那层意思是什么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如果大家被发现了,哪怕一辆白板T-54冲上来都能让大家够呛。就河狐步兵战车那25毫米机炮,打在主流主战坦克的正脸上都是给人赶虱子罢了。
“个人情绪,长官?”刀疤海有点抖机灵似的说道,只不过杨凡看了看他,那张被夜视仪挡着眼睛的脸波澜不兴,在杨凡带上夜视仪之后绿油油一片的视野之内看起来有点像是绿灯侠。荀政中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一来是夜行军当中的噪音管制,二来是大家明白即便抱怨也没啥用。所以大家都没再多说什么,专心致志地在几个旅级战斗队士兵的护送下抬着橡皮艇朝着河堤进发。也许是把大家的无力吐槽当成了临战之前的风多杂鼓声,杨凡回头看孙嘉怡的时候,才发现她那张清秀的脸紧绷地就像是一块铁板一样,面色铁青的同时似乎就连呼吸都要忘却掉。
这次渡河侦察,有可能是一次完美诠释辽国军校教科书当中“适度冒险”教条并斩获颇丰的军事行动,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一次除了几具辽国人的尸体之外什么都无法留下的惨剧。因而大家不可能是没有微词的,只不过自己执行过的特种作战任务当中,除了那次倾全国之力保障的撤侨之外,十有八九都是像今天这样不是磨不转就是驴不走,所以大家早就当成寻常管弦。
咸清市的河堤旁边有着一条宽敞的滨河道,根据宁明那比辽国匮乏不少的物质情况,杨凡想象着这条滨河道在平时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也许有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在抢着购买国营工厂生产的柠檬味汽水,不像杨凡小时候的信手拈来然后豪饮殆尽,虽然这并不见得比可口可乐甜,但这也许是他们一个星期以来引颈期待的快乐;河边街道上的男男女女们没有杨凡在辽国看到的情侣们那样在上下其手,却仍在《满洲里的山岗上》那悠扬的手风琴曲当中含情脉脉地互相注视着,微风吹拂着他们发丝,迎面扑来的会是质朴而清新的青春味道;街道上的老人们不会像辽国的老人们那样人人自哀地对着自己没来得及挥霍的青春追悔莫及,他们只是淡然地笑着,抚摸着自己稀疏的头发和挂满了那件老军装的勋章,一边散步一年回忆着国内革命战争和反列强武装干涉时的峥嵘岁月。
或许街道旁边还种上了白桦树,掩映着宁明的国旗;或许书刊寥寥邮亭门前,仍然有几双渴望着知识的眼睛在纠结是《舰船知识》还是《航天周刊》又或许,电影院那斑驳的告示栏上,还贴着这周将要放映的老电影。那些是杨凡小时候就在电影频道看吐了,也被现在的自己视为弱智的电影,或许是南斯拉夫的《桥》又或许是一部罗曼诺夫的《星星》。
杨凡很佩服自己凭空脑补的能力,仿佛杨凡现在仍能闻到空气中汽水的味道,仍能说出那一对情侣在哪一棵白桦树下羞红着脸牵手,仍能指出老人漫步的轨迹。然而当旅级战斗队的十几号人轻轻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声音把自己从想象拉回了现实,这里便没有了杨凡想象当中的温暖夕阳,也没有了孩子、情侣和老人,只有满地的弹壳和风中浓烈的硝烟味,几块被炸碎了的砖块静静地躺在路边,顾影自怜。一阵凉爽的夏风吹过,曾经盛装汽水的塑料口袋在风中和另外的几个垃圾袋一同飘零,随波逐流着。
杨凡事后回忆起来,其实也很感谢这次从计划到实施都算不上是圆满的任务,因为这个任务至少让所有参与任务的人神经紧绷,然后满脑子想着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填补这个计划当中不完美的那一部分。至少,这个作战计划带来的繁忙让大家暂时地忘掉了,自己已经懒惰得不想去分辨正义还是邪恶。
不再去脑补之后,这条河滨路就没什么意义了,反而这是一片极容易暴露的开阔地,也是整个任务最危险的部分,一手拎着皮划艇的自己没法使用武器,又是开阔地,一旦被发现就是屠杀。即便荀政中尉已经从卢禹哲少校那里划拉来了一个班的步兵掩护,但已经真枪实弹打过几场仗的杨凡却仍然不敢有半刻松懈。无法通过自己的力量掌控局面的感觉如同百爪挠心,连痛带痒的感觉弄得大家有点手足无措。
旅级战斗队的士兵们在河堤上设置了防线之后,大家便抓紧时间把皮划艇放在了水里,轻拿轻放地就像是放下一颗刚刚诞育的鸡蛋,因为即便微小的水声也可能引起对面宁明士兵的警觉。杨凡跟于少则、超哥、孙嘉怡和曾海荃搭伙乘船,不过划船却是超哥和曾海荃的事,所以坐上皮划艇之后,杨凡便打开了手里L.80R战斗步枪的PLD,再往下可就得靠自己了。PLD是整合了白光照明、IR标定镭射和可视标定镭射功能的,这样一来在夜战当中可以迅速知道自己射击的子弹大概落点,二来也能减少误击友军的情况。在夜里,大家打开的便是肉眼不可见的标定镭射,因此看着自己和于少则折腾了半天之后看起来却什么都没发生的孙嘉怡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杨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给她解释的时机,于是沉默着端枪指向了面前可能蕴藏着危险的那栋楼房。
背后的曾海荃和超哥小心翼翼地划动着小船,抡着一米多长的大船桨动作却轻微地就像是闲的没事在挑老酸奶上那一层奶皮的少女一样,但那一点点微弱的水声在杨凡焦急的心中却仍然像是广岛原子弹一样噪音巨大。不过杨帆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着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耐心而谨慎地,一点点地靠近着那一岸仍然属于宁明的领土。十多米宽的一条河,在杨凡看来却恍若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一般沉重。
在夜视仪当中,杨凡可以看见前面的中尉等人也在拿着手里的枪瞄准着那栋几乎被旅级战斗队手里的长枪短炮和呼叫而来的妖魔鬼怪们削去了大半的楼房。夜视仪下,PLD发出的淡绿光线如同弗拉德大公处理战俘的长枪一样将面前的大楼无数次洞穿。正因为在河岸边且高度较高,这栋楼房怀璧其罪一般地被辽军火力频繁光顾,最夸张的一次旅级战斗队那些家伙们甚至呼叫来了A-7“灰背隼”攻击机,几枚反坦克导弹下去,当时杨凡真觉得这栋楼要塌了。可是现在,这栋楼仍然耷拉着,就像被活生生撕掉一半的纸箱子一样人仰马翻,蜷缩在黑暗当中。因为没有夜视器材,所以宁明军队晚上一般是不行动的,但谁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留下了一两个暗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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